貂不足，狗尾續

「鐵軌上有牛在走啊！」記得第一次去印度的時候，看到牛在火車站的鐵軌之間行走，艾格尼斯緊張地跟書利室說了這句話。

書利室看著報紙、頭也不抬地平淡回答：「這裡是印度啊！」

除了種姓制度外，另一個令印度舉世聞名的就是街上那些數不盡的牛。這些牛，根據我們的觀察，在大城市討生活的牛比較可憐，街上什麼東西牠們都吃，紙板垃圾全部都進肚子裡。

【文／印度安娜；圖片&出處／解密印度廚房：香料、沾醬、調味料、印度餅　80道料理與飲食文化全詳解】

而鄉下村莊的牛就幸福多了，家家戶戶的蔬菜皮、根、殘葉、剩菜、剩餅全都倒到一只廚餘回收桶，每天早上這桶子就會被提到家門外，而附近的牛就會自動地過來吃早餐或老早就等在門口，偶爾大門沒有關好，等不及的牛還會自己走進院子裡，請求烏魚子家的兒子們餵食牠。

Gau hamari mata hai. 這句話的意思是「牛是我們的母親」。
印度人稱牛為母親，是因為牛在印度教有著神聖的地位。當然，這個並不代表馬路中間有牛走過來，我們會耐心地等牠走過去，或是門口有牛，我們會安靜地等牠離開，不會的，我們一定會趕牛，因為人生很短暫。

印度人與牛的關係非常地耐人尋味，傳統上所謂神聖的牛，在市場只是拉車的動物，在農場是隻普通的家畜，在街上是會擋路的移動物體，在祭司家中又成了有功能的寵物。

牛在印度社會扮演多重角色，特別是在印度鄉間：牛糞是天然燃料，牛尿液可治療皮膚病，撫摸牛可治療憂鬱症，跟牛一起住可治療肺結核，而這些有關牛可以治病的事情可都不是傳說，烏魚子說他小時候克久拉霍沒有醫生，許多的日常疾病有著簡單的自然療法，這些很牛的療法可是長時間被應證過的民俗療法喔！像用牛尿液來治療皮膚病這個特殊療法，烏魚子就曾親身經歷過，還拍胸脯保證非常有效；現在市面上還有販售牛尿飲，烏魚子深信牛尿具有抗菌、抗敏的作用，不過他不曾喝過牛尿就是了。

印度最有名的阿育吠陀斯用品公司帕坦加利註28，最有名的產品之一就是五牛元素肥皂Panchagavya*，以牛尿、牛糞、牛奶、凝乳和淨化奶油這五個牛元素做成的一塊很牛的香皂，價錢也很合理15元盧比，約合台幣7塊錢。

為什麼牛對印度教徒而言是這麼神聖呢？
在梨俱吠陀、夜柔吠陀、奧義書、往世書這些古印度吠陀經典文獻都稱牛：Gomatha 牛～母親，所以牛是很神聖的！

基本上，就是經典文獻說了算，所以既然神聖文獻都給了牛這麼崇高的名字，對於印度教徒把牛以及其相關產物，牛尿、牛糞、牛奶、凝乳、淨化奶油，視為聖品其實很容易理解。

比較難以理解的是，不是每隻牛都是神聖的！
對於一件事情有無數個觀點，每一個觀點，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對，是印度人的特色；而這樣的特色，在印度人身上表現出來的就是：超愛口水戰，凡事都可以講上個大半天，就是連芝麻綠豆般的小事都能議論很久。當我們搭乘任何一種交通工具，不論是書利室、烏魚子還是卡魯，總是可以找到話題跟等待的乘客、鄰座的乘客、司機甚至車長先生聊上個大半天，特別是在選舉期間，而這次的選戰*，「牛」就是穆迪政府最大的口水戰之一。

穆迪政府提出推行全面禁止牛隻宰殺的法令，這樣的政策在印度各邦出現各種各樣不同的聲音；如果反對聲浪來自於吃牛肉的天主教徒、基督教徒和回教徒，那麼是很容易理解的，但是有趣的是，也有印度教徒加入了這場聖牛口水戰，他們不贊同的論點是：並非每隻牛都是神聖的！

既然牛的神聖是來自於經典文獻，我們就直接從經典文獻來探究，仔細看看印度傳統聖牛圖片與雕像不難發現，這些聖牛在其肩峰上都有個像駝峰般突起的瘤。

這是印度原生瘤牛，是一種黃牛，溫馴耐旱；在英國人殖民印度前，瘤牛是印度唯一的「牛種」。有人會問那麼水牛呢？印度原本就有水牛，水牛是屬於「水牛種」；水牛和牛是同科，不同屬、也不同種，白話點說就是水牛跟牛無法一起繁殖下一代，牠們壓根就是不同種類的動物。英國人認為好的奶茶，除了茶外，當然就是要用歐洲牛奶才可以啊！凡事以英國標準為高級標準的英國殖民時代，形形色色的「高級」歐美牛，就這樣湧進印度；歐美牛是改良牛，專門用來生產牛奶和牛肉，雖然印度人不吃牛肉，但是大量印度素食人口對於牛奶的需求量很高，這些外國牛儼然成為印度牛奶的主力！歐美牛種漸漸成為印度常見的牛種，而印度原生瘤牛反而越來越少見。

不過近幾年，印度本土意識逐漸抬頭，加上疾病科學研究的進步，一部分的印度人開始鼓吹重新飼養印度瘤牛。主要原因就是因為科學發現牛奶中含有A1和A2兩種不同的酪蛋白，而A1酪蛋白經由人體消化後會產生BCM-7（ β酪啡肽7 ），從1980年開始就有研究顯示，BCM-7會引發第一型糖尿病、自閉症、精神方面疾病等等病變，但是A2酪蛋白卻不會。而多數歐美改良牛所生產的牛奶都含有A1酪蛋白，反觀印度本土瘤牛生產的可是A2酪蛋白的牛奶。不過，撇開A1、A2牛奶這件事情不談，其實在祭典上拉著祭司、僧侶的牛車，和在廟裏被供奉的牛全都是印度瘤牛，絕對不會看到「高級」歐美牛就是了。

街上這麼多牛是哪裡來的啊？
母牛都是有人的啊！不可以亂擠牛奶、也不可以帶回家喔！公牛的話，不知道帶回家要幹什麼呢！

克久拉霍位於印度中央邦北部，雖然克久拉霍在世界旅遊地圖很有名，不過大部分的在地人還是靠農業為生，這個小鎮看起來與印象中的印度小鎮差不多，牛啊牛，街上到處都是自由自在的牛。

這些牛，只要是母牛就是有主人的，至於是誰家的牛，烏魚子也說不上來，不過這些母牛晚上都有家可回；至於公牛，就是烏魚子口中所說的：「自由的公牛」，其實就是無家可歸的流浪牛。農耕機械化逐步普遍後，許多農田就不再需要牛來協助耕作了；如果家中有小公牛出生，在牠斷奶後，就被野放，自由了，自己謀生去了！畢竟母牛有重要的任務就是生產牛乳、生小牛，公牛除了吃糧草以外，在現代印度中央邦的農田裡，似乎沒有存在的必要性，除非是些專職在拉重物的工作牛；中央邦自1959年就有禁止牛隻宰殺的法令*，因此在家花20年養頭公牛又不事生產，根本就是個賠錢貨。至於傳宗接代這檔事，也不用擔心家裡沒有公牛，因為母牛每天會外出溜達吃草，在附近的池塘邊、草原上、巷弄裡，牠可以和任何一隻公牛自由戀愛，相對於婚姻還處於家人說媒安排、門當戶對的現代印度人來說，自由戀愛的牛可說是走在時代的尖端啊！這就是烏魚家牛的真實故事。

這麼多牛，牠們住在哪裡啊？
母牛不見得是住在農舍裡，克久拉霍很多母牛就住在家裡面，有點類似家中的一位成員。依著早上出門工作、晚上回家的概念；每天早上母牛被擠完牛奶後，就會被放出去、趕到外面去自由活動，到了傍晚則會自己走回家裡。而天天在外討生活的公牛，就比較辛苦，牠們白天在草原上、街上、還是路上覓食；一旦到了晚上就通通跑到克久拉霍舊村莊狹窄的巷弄裡過夜，把小小街道擠的滿滿滿，跟空曠的草原和有車子來來往往的柏油大馬路相比，舊村莊裡的小街小巷的確安全許多；尤其過了晚上十一點，克久拉霍的野狗就開始四處趴趴走開趴踢，身為自由的公牛們還是要懂得自我保護才能夠生存。

在農業社會裡，家中牛隻的多寡代表著家庭富裕的程度，不免俗的在現今半農業的克久拉霍也同樣適用，除了有錢買母牛來養外，最好要有土地，雖然牛可以養在家裡或街上，但有足夠且良好的糧草供應母牛和小牛才是最佳選擇，畢竟出去外面街上亂吃，對於牛的身體也不是什麼好事情，產出來的牛奶也是會有問題的，因此把牛養好也需要有資本和良好環境，才能產出高品質的牛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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